姜仲華

在德州的“名宦祠”中，有一位道光年間的德州知州舒化民，在德州留下了顯著的政績和美譽。而他升任德州知府的原因，是在擔任長清縣知縣的時候，和齊河知縣一起斷了一樁奇案，表現(xiàn)出優(yōu)秀的品格、高超的才能，被山東省巡撫特別保舉，升任德州知府。此案還曾在中央電視臺播出。

兩縣交界有人遇害

道光年間，在齊河縣、長清縣之間的齊河橋上，發(fā)生了一個奇案。在這里先說一下地理位置。濟水（現(xiàn)在的黃河即是占據(jù)濟水的河道）在齊河、長清兩縣之間流過，在濟水上有一座齊河橋，長清、齊河兩縣的界碑立在橋中央，界碑西邊屬齊河，東邊屬長清。

道光十五年的一個清晨，齊河橋上早行的人們突然發(fā)現(xiàn)，橋的西半部分趴著一個人，一動不動，仔細一看，已經(jīng)死亡，身下血跡殷殷。這屬于齊河縣地界，地保趕緊飛報齊河知縣許朝保。許知縣到現(xiàn)場驗看后毫無思路，猶豫片刻，對差役說：“速把尸體翻轉(zhuǎn)到橋的東邊長清縣地界，讓長清知縣審理吧！”

舒化民得知后立即修書一封，派差役乘快馬先去送給齊河知縣，請他一起去橋上查驗。舒知縣先趕到橋上，只見無數(shù)鄉(xiāng)民圍著現(xiàn)場觀看。舒知縣勘察現(xiàn)場后，從被害者身上搜得一張賬單，上面寫明買了若干匹布，用去多少錢等。

一會兒，齊河知縣許朝保到了，拱手寒暄一番，舒化民請他一起到旁邊的寺廟中商酌。

舒知縣用現(xiàn)場證據(jù)證明被害人是被移到長清境內(nèi)的，許知縣張口結(jié)舌，無言以對。

舒知縣微笑道：“像這樣的案子，恐怕老兄也沒辦法查究，弟代替你辦理，也未嘗不可。”許知縣大喜，連連拱手稱謝。舒知縣說：“我?guī)У牟钜厶?，麻煩仁兄撥二十名差役，歸我調(diào)遣?！痹S知縣當即安排。

看熱鬧者被罰交布

當時，寺里涌進了上百名鄉(xiāng)民，向屋里探頭探腦，想看個熱鬧。舒化民叫差役把寺廟的門都關上，故作惱怒道：“爾等來到這里，準備竊聽我們的話，好去報告給兇犯嗎？”喝叱：“給我每人重打二十大板，否則休想離開！”

許知縣不明白他的主意，急忙替那些鄉(xiāng)人求情，舒知縣順水推舟，說：“好，這樣也不打你們了，罰你們每人給我出半匹布，必須是新布，不管什么色料都可以，并且五個人之間互相擔保，到時候交不上來，得一起受罰。不要錢，只要布。第三天上午來這里上交，若有人膽敢違反，我可不留情了！”

舒知縣命令差役，先將那些愿意出布的人，登記好名字、村子，大約有三十幾人，將這些人放走。后面的人紛紛求饒：“官爺，我們都是貧苦人，實在拿不出錢來買布??！”舒知縣說：“這樣，你們每三人出半匹，可以嗎？”那些人才沒有話說。差役登記好他們的名字、村子，又放出了三十多人。

舒知縣對著剩下的百姓說：“我看你們實在貧窮，沒錢買布，也不強人所難，你們既然沒有錢出布，那就催促剛才那些人早早買好，到第三天來這里交納，免得受到責罰?！北娙宋ㄎǘ恕?/p>

第三天上午，兩位知縣都到了寺廟中。出布的人都抱著布，在那里等著。舒知縣親自按著順序驗收，說：“大家不要怕，我和許知縣會將布還給你們的?！编l(xiāng)民們又驚又喜，又十分迷惑。舒知縣說：“你們先退到外面，等叫到名字，進來領自己的布。沒念到名字的人不要進來?！?/p>

在鄉(xiāng)民們依次進來領布的時候，舒知縣問他們的布是從哪里買的，有很多人說在齊河縣城喬福龍的懋昌記布店買的，差役一一注明登記好。等把布全部還給他們之后，統(tǒng)計了一下，一大半是在此店買的。

巧斷奇案升任知州

舒知縣找到喬福龍，盤問他：“你進貨所買的布，藍色的有多少，白色的有多少？布匹一共賣出多少，都賣給誰了？”喬福龍一一回答。

舒知縣微笑道：“恐怕你說得不準，我替你說吧！”他報出數(shù)據(jù)后，命令差役：“你們速速到他家里去，把剩余的布全部取來。”差役取布回來，數(shù)了數(shù)，果然和喬福龍說的不符合，和舒知縣說的數(shù)字幾乎完全一致。

舒知縣指著喬福龍道：“這人，就是害人的兇犯！”喬福龍面如死灰，垂下頭一言不發(fā)。

舒知縣拿出從死者身上搜來的賬單，給許知縣看，并說：“這是從死者的懷里搜來的。被殺者隨身攜帶進貨單，而未見貨物，謀財害命的可能性比較大。兩縣交界之地并不繁華，想要在短期出手大量布匹非常困難。所以我要求圍觀百姓都帶著新布來見我，這樣兇手必趁機低價售出手中積壓的布匹。這就是為什么我要問明交布百姓布匹來源的原因。喬福龍的布匹和賬單上的數(shù)目沒有什么差異，這明顯是他貪圖死者的布匹，謀財害命?！?/p>

喬福龍魂飛魄散，跪下招供。原來，死者張才是齊河人，販賣布匹為業(yè)。喬福龍看上了他家的資財，借機和他結(jié)為朋友。那天他拉著一車新進的布匹經(jīng)過喬福龍家，喬福龍留他在住宿，和他一起把新買的布匹推到家中。夜里，喬福龍找了個借口騙他去了齊河橋上，將其殺害。喬福龍自以為案發(fā)在兩縣交界處，兩縣必互相推諉，不肯實查，所以看到兩縣知縣聯(lián)合偵查案情，也大著膽子前來窺探。誰想舒知縣只憑借一張進貨單，就胸有成竹，從容運籌，張開無形大網(wǎng)，將他誘出、捕獲。

舒知縣對那些出布的人說：“你們的布都是出錢的買的，帶回去吧！我豈是真的罰你們，中飽私囊？只是罪犯劫來的東西，一定賣得比平時便宜，你們一定會去買他的布，因此，我是借你們買布，來查到真兇。”

舒知縣又叫差役把死者家屬叫來，把遺體和剩下的布領回，并讓喬福龍把賣布所得的錢都拿來，還給死者家屬。將喬福龍收入獄中，擬公文向上級匯報，等候依法處斬。

山東巡撫得知此事，對舒化民極為贊賞，向朝廷專門保舉。第二年，也就是道光十六年（1836年），舒化民升任德州知州。

【作者說明】

這個案件記載于清代《益智錄》一書。據(jù)《德州志》記載，他在德州知州任上，募捐銀兩以作貧苦考生參加鄉(xiāng)試、會試之盤纏。如遇有訴訟，他隨到隨審，案無積牘，民無冤抑。他昭告百姓，如有胥吏在外欺凌百姓，毆打士民，借故勒索，酗酒滋事，一經(jīng)察悉，即予嚴懲。同時，他還創(chuàng)立養(yǎng)老院、育嬰堂，使老幼皆歡，民困漸蘇。

這個奇案和偵破過程，曾由南開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柏樺在中央電視臺12頻道《法律講堂（文史版）》講解，案發(fā)時間、人物身份等不夠確切。本文系作者在查閱大量歷史資料的基礎上，重新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