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明
母親已經(jīng)年近八旬,退休前是鎮(zhèn)上磚廠的操作工,磚廠的活計十分辛苦,忙碌了大半輩子的母親從沒喊過一聲苦、叫過一聲累。退休之后,我們都以為母親該歇歇了,享受兒孫繞膝的晚年生活,可是母親一天都沒閑著,又迷戀上了種菜,忙得比上班還要忙。
老家院子前面有片小菜園,一開始,母親只是在小菜園里忙,一畦畦,一壟壟,綠的是青菜,紫的是茄子,紅的是辣椒。菜園的架子上,爬滿了油綠綠的藤,藤蔓間開著花,黃色的絲瓜花,紫色的扁豆花,風(fēng)一吹,吹過來花兒的清香,引來蝴蝶在花間翩翩舞蹈,蜜蜂在花間淺吟低唱。小菜園被母親打理得井井有條,想吃的時候,菜園里隨便揪上兩把,油爆水煮,縈繞于舌尖上的絕不僅僅是一個“鮮”字。
母親侍弄小菜園,起初我們倒沒覺著不妥,退休后能有個事情做做,一來可以活動活動筋骨,二來種出來的蔬菜,既綠色又方便。可是母親不是這樣想的,母親的菜園子范圍在不斷地擴大,河坎上,田埂邊,但凡能種菜的地方,母親起早貪黑地平了又平,整了又整,不辭辛苦地點上豆種上瓜。每次我們回家,母親總是大包小包地裝滿蔬菜,讓我們帶回去,吃不完的時候,母親就想著法子送人,親朋好友送,左鄰右舍也送,一輛三輪車,一趟一趟,樂此不疲。
這些年,母親的身體已大不如以前,腰也佝僂了不少,可是種菜的事情依然舍不得放下,哪怕有個旮旯沒種上都不肯罷休。畢竟是上了年紀(jì)的人,我們回家的時候會勸,有時候也在電話里勸,勸說母親少種些蔬菜,夠自己吃就行了。母親只是笑笑,依然我行我素,說得多了,母親的倔勁就上來了,說自己走得動行得動,種點蔬菜算不了什么,再說田里荒了就要長草,長蔬菜總比長草好些。
每次回家,見院子的大門緊閉著,不需要到別的地方,找到菜園子里一準(zhǔn)能看到母親的身影,彎著腰鋤草或者澆水。一見我們回來,母親笑著丟下手里的工具,左一樣右一樣地采摘起蔬菜,還不忘招呼我們多采些多摘些,吃不了好帶回去。
站在母親的菜園子前,綠茵茵的一片連著一片,每一畦、每一壟蔬菜里都凝結(jié)著母親的汗水,母親的倔強。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時光的腳步能慢一點,再慢一點,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