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琴
小時候,我隨父親在他工作的鄉(xiāng)鎮(zhèn)村莊里居住。
那時農(nóng)村還沒有通電,條件好點的點煤油燈,玻璃燈罩被熏得漆黑,兩三天就得擦拭一次。冬天,鄉(xiāng)村的夜晚來得特別早,沒有月亮的時候黑漆漆一片,我體會過“伸手不見五指”。晚上八九點鐘,基本都關(guān)門閉戶,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整個村莊陷入沉睡般的寂靜;有月亮的夜晚,月光格外明亮,整個村莊都被她的光芒籠罩,星星也真的會眨眼睛。不像現(xiàn)在,閃爍的霓虹燈流光溢彩,奪去了月亮和星星的光芒,在空曠的地方刻意翹首尋找才能隱隱約約看見星星微弱的光亮。
鄉(xiāng)村夏天的夜晚就熱鬧了。人們忙了一天,飯后陸陸續(xù)續(xù)聚到場院里乘涼,每人都帶一個馬扎、一把蒲扇,一直聊到深夜,身上的暑氣消了才各自回家。所有的鬼故事和神話傳說都普及于那時,聽完鬼故事會覺得害怕,怕自己哪天冷不丁會真遇上,好長時間晚上都不敢獨自出門……
那段無憂無慮、單純快樂、想想都令人神往的歲月,卻已一去不復(fù)返。如今,連尋找的空間都不存在了。更況且,那些講故事的人也都駕鶴西去了。
農(nóng)村孩子沒有玩具,但是他們的游戲是多種多樣的,大都是有組織的群體游戲。每到春節(jié),小到幾歲的孩子,大到20幾歲的青年,都忘我地沉浸自己組織的游戲里,每個參與游戲的人真的特別快樂,就連我的情緒也會被他們感染,但我從不參與,基本就是一個看客。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在小伙伴眼中,我們家就是外來戶,盡管他們都很淳樸、善良,短時間內(nèi)我還是很難融入其中。我童年最深的感受就是孤單。
大概在小學(xué)三年級時,電臺播放劉蘭芳的評書《岳飛傳》、《楊家將》,很多人都在聽,當(dāng)時創(chuàng)造了萬人空巷的記錄。我?guī)缀跏潜е即蟮氖找魴C(jī)聽了好幾遍,現(xiàn)在仍然能夠背出其中的片段。那段癡迷于評書的時光,造就了我男孩子的性格,整天幻想自己儼然成為白馬銀盔、掌中寶刀的英雄豪杰,忠肝義膽,行俠仗義,仗劍走天涯。大概我那時的愿望就是長大了說評書,而就是那段時光,為我孤單的童年增添了無比亮麗的色彩。
農(nóng)村生活中最難忘的還要數(shù)看露天電影。那時候鎮(zhèn)上的放映隊去每個村輪流放映,我居住的小村子一年也來不了三兩次。每次來放映隊,小伙伴們都奔走相告,激動的心情像過年一樣,都早早地吃飯后,扛了家里的長凳到放映場占地方,離放映機(jī)越近的,越是讓人羨慕的好位置。放映前,小伙伴們追逐打鬧,呼喚家人聲此起彼伏,人頭攢動,好不熱鬧,仿佛這就是一個盛大的節(jié)日。還有大冬天結(jié)伴跑十幾里路去外村看電影的日子,一群人一路嘻嘻哈哈,打打鬧鬧。電影演完了,但是故事情節(jié)會在每個人心中翻騰好幾天,甚至一輩子。
童年時光的記憶還有很多,比如,每天呆呆地看紅彤彤的夕陽墜落,直到消失在地平線,沒了蹤影,心里會覺得這么好看的夕陽也和我一樣孤單,我愿意多陪伴她一會兒;比如,自從知道了有孫悟空“這個人”,知道他會騰云駕霧,每當(dāng)看到湛藍(lán)的天空有白云飄過,就猜想,今天孫悟空會在哪一朵云彩上呢?肯定是最好看的那一朵……
童年一去不回頭,塵封已久的記憶為何還這么深刻?大概每個人的童年記憶都是終生難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