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
小時候,我剛會走路的時候,對吃的很挑剔,幾乎沒有能勾起饞蟲的飯食,唯獨對紅薯情有獨鐘。譬如說我在院子里玩兒的時候,大人怎么喊都沒反應(yīng),只要喊一嗓子:“鍋里的紅薯熟了,誰吃呀?”我便立馬回聲:我吃!”“ 然后沖進屋里,爬上土炕坐在飯桌前,伸手拿起盤子里的紅薯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吃了這一個又想吃下一個,總是父母說:行了!“下頓再吃吧?!边@才肚子飽了眼不飽地放下。
我最喜歡吃的是埋在灶膛里的烤紅薯,冬天的晚上,母親在灶臺前做好飯,灶膛里柴禾的余燼還旺著,經(jīng)常會揀幾個個頭小的紅薯埋進去煨好,大約一個小時候,從灰燼里扒出紅薯,剝開烏黑的焦皮,露出黃澄澄的瓤兒,頓時散發(fā)出陣陣誘人的香味。我放嘴里咬一口,軟酥酥、甜絲絲的,甭提多好吃了。當(dāng)然,剝過紅薯的手上也會沾滿黑糊糊的炭灰,稍不注意,就會弄到臉上、鼻子上。每每這時,母親總是扭過頭笑著,然后快速捏一下我的小鼻子,半斥半嗔地道一句:“小饞貓!”在那個物質(zhì)并不豐裕的年代,可以說,灶膛里的烤紅薯,就像今天的肯德基、麥當(dāng)勞,是當(dāng)時我們這些孩子們最喜歡吃的食物。
我記得那年月紅薯只有兩種,一種白心的,一種黃心的。白心的熟了之后很面,適合老人吃,黃心的很甜,是孩子們的最愛。我們吃的紅薯都是自己家里種的,村里的人家都有一塊自留地,雖然地不多,也就一畝左右的樣子,幾乎家家都會留出幾分地栽紅薯,一來是家家有孩子,可以讓他們解饞,另外家家有老人,老人吃那東西牙齒不費勁。
紅薯其實很好“活”,栽的時候澆上水,然后等水滲好后,再用土掩埋,露出莖葉就能活了。如果趕上了一場雨,雨后的紅薯秧子水靈靈的,碧綠碧綠的葉子真如“小家碧玉”般的姑娘一樣,惹人喜愛。紅薯到了夏季就開始猛長,拉蔓,四處擴張,它的莖葉通常向四面八方延伸,和它周圍的同伴們連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仿佛給整個大地披上了一層綠地毯。
紅薯花不是那一種大紅大紫惹眼的花,它的花通常是粉粉的,散放著淡淡清香的小花,形狀好似喇叭花。紅薯葉子呈卵圓形,碧綠碧綠的,那些粉粉的小花映襯在碧綠碧綠的葉海里,就像夜幕上夜空綴著的小星星。
秋天是紅薯成熟的季節(jié),那些綠葉葳蕤的紅薯葉子經(jīng)過了秋霜的襲擊,個個變得蔫頭蔫腦、沒精打采的,先前的綠葉也變成了經(jīng)霜的紅葉,真似“霜葉紅于二月花”的情景。紅薯和花生一樣是埋在地下的,在刨紅薯的時候,我們這些孩子給大人們幫不上任何忙,只能到挖過紅薯的田里撿一撿,看有沒有大人們遺漏的紅薯或者還埋在土里的紅薯。如果發(fā)現(xiàn)一塊丟下的紅薯,就像見到寶貝一樣,急忙用小手挖出來。
現(xiàn)在,紅薯在超市里能看到,農(nóng)貿(mào)市場里隨時都有,偶爾還有賣烤紅薯的,只要看到烤紅薯,我總要走上前去問一問,買上一個飽飽口福,即使不買,聞一聞那久違的香氣,也能感受到一陣溫暖。但是在城里聞到的烤紅薯味道,卻再也沒有當(dāng)年在鄉(xiāng)間那樣香甜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