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燈下讀書,忽然憶起我的先生。30余年前就讀高中,他教過我很短暫的一段語文。每次上課之前,先生總是踏“鈴”而來,照舊是腋下挾個講義,人往講臺上一站,掃描臺下一眼,旋即背轉身去,在黑板左上角寫下一則謎語、抑或一首古詩,讓我們猜或背,藉此激發(fā)大家的興致。他的這套教學方式,在十年浩劫造成的教學空白后期,的確新穎活潑,不僅大大開闊了我們的眼界,也煽動起了學子們想望語文的熱潮。
??? 我記得有一次課前猜字謎,謎面四句話:“四四方方一座城,城上二十一個兵,城下有兵整八個,還有十個未出城。 ”現(xiàn)在看,謎底很簡單,但彼時里卻費盡了腦子。當先生將“黃”字大大地寫于黑板上方,我們方才茅塞頓開,一片釋然。像這樣的事例,不勝枚舉。還有一次,他悶頭板書了漢·劉向《說苑·建本》中的一段話,“少而好學,如日出之陽;壯而好學,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學,如炳燭之明”。我把此話記錄在我的日記本里,很多年后查找到了此文的出處。記憶最深刻的當屬先生抄錄清人錢鶴灘的《明日歌》了:“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來老將至。朝看水東流,暮看日夕墜,百年明日能幾何?請君聽我《明日歌》。 ”
??? 先生上課,善于循循善誘開發(fā)我們的智力,激活學子們的熱望。作文課上,不曾記得他出過什么題目,他講求“隨意”,即“自擬題目,自選體裁,隨心所欲去寫”。彼時里,我們“道行”未邃,體會不深,只是巴望著上他的課?,F(xiàn)在看,先生的這種教學影響了很大一批人。痛惜地是,我與先生緣慳,時間不長,班級調整,從此我再未聽過先生授課。
??? 先生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只知道他由大學教書來地方教學,屬“高才屈就”,其他便一概不得而知了。但我至今尚記得先生的容顏:板正的國服,高大的身軀,國字面孔,口唇仄翹,鼻梁架副玳瑁眼鏡,說話低沉斯文。
??? 書寫至此,我眼前又幻化出了先生那清晰的面影,以及他那藝感強烈的粉筆字體,耳畔充斥了先生那低沉斯文的聲音,他面朝我們吟誦:“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百年明日能幾何?請君聽我《明日歌》。 ”
□李學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