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繼芳
一場感冒之后,我的胃口遲遲不見好轉,面對各種蔬菜水果和美食,都無動于衷。
那天,朋友老家殺年豬,邀請我和她一起回去湊熱鬧。她老家在農(nóng)村,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就到了。車在她家院墻外面停好后,我們打開車門的同時,一股濃郁的蘿卜香味毫不設防地飄了過來。
“哎呀,這是燉蘿卜的味兒,真好聞?!迸笥颜f著,拉著我走進她家院子里。我深吸著雜糅著肉香的蘿卜味,味蕾剎那間被這久違的煙火氣打開了。
朋友的母親很熱情,給我們每人盛了滿滿一碗蘿卜菜,又拿來饅頭、端上幾碗稀飯,囑咐我們先墊墊肚子,暖和暖和身體。
我克制住豪放的味蕾,稍稍收斂了一下吃相,抬頭看見廚房的土灶里,柴火熊熊燃燒著,灶上坐著一口厚實的大鐵鍋,鐵鍋里的蘿卜正在肉湯里“咕嘟咕嘟”地滾動著。眼前的情形,把我的思緒拉回到了童年時的冬天。
老家的院子里,我正攥著壓井桿吃力地一上一下壓井水,蟄伏在地下的井水在我力量的作用下,“咿咿呀呀”地從井底爬上來,“嘩嘩”地流到放著青蘿卜的大盆里。
姐姐把棉襖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的半截胳膊凍得像紫皮蘿卜一樣,浸泡在冒著絲絲熱氣的井溫水里,賣力地把帶著泥土的青蘿卜一個個清洗干凈。
灶間煙氣騰騰,肉香四溢。母親站在案板前拿著刀,“咚”的一聲,一刀下去,把蘿卜豎著一分為二,然后拿起半個蘿卜,再從中間豎著分開,最后把分開的這半個蘿卜碼齊,一氣切完。一片片厚薄適中的青蘿卜片,散發(fā)著水潤透明的翡翠色,像極了春天里初長成的新樹葉。
隨著最后一個蘿卜在母親手中完工,大鐵鍋里的肉和骨頭也相繼被撈出來。接著,母親把切好的蘿卜片“呼啦呼啦”倒到肉湯里,然后再用鐵鏟翻攪幾下,蓋上鍋蓋,又往鍋臺肚里添了最后一把柴火,就轉身走出灶間忙活其他事情去了。
灶膛里的火漸漸熄滅,咸香濃郁的蘿卜味隨著裊裊炊煙飄得到處都是。母親揭開鍋蓋,盛上一大盤蘿卜出來下飯,我們很快一搶而光。
從前的冬天,菜品不似現(xiàn)在這樣豐富。雖然蘿卜白菜是冬天的主打菜,但是也只有在過年時才能有口福吃上糟蘿卜。因此,看似簡單的一道菜,做起來卻是熱鬧又隆重。
是的,這碗蘿卜菜猶如知冷知熱的結發(fā)妻,用她樸實本真的情意,拯救了我懨懨的味蕾,還讓我感覺身暖心安。我想,這就是一碗蘿卜最真最美的魅力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