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外下起了毛毛細雨，雨點輕輕地打在玻璃窗上，噼噼啪啪的聲音，清晰而富有節(jié)奏，把本來就寧靜的時光襯托得更加寧靜而富有詩意，雨點伴著微風從窗戶縫里使勁地往屋內(nèi)擠，好像有幾多心里話要向主人傾訴。
??? 這是多么寧靜的時刻，這是我期盼已久的讀書的美好時光。
??? 我把自己完全放松下來，坐在那張伴了我二十多年的寫字臺前，左前方放上一盒“將軍”，右手旁邊泡上一杯“鐵觀音”，嘴里不時吐出一朵朵“白云”，掀開茶杯蓋，水蒸氣裊裊飄散著清香，滿屋子都能嗅到它那清澀甘醇的氣味。一本書捧在手中，或高爾基的，或魯迅的，或徐霞客的，或錢鐘書的，或林語堂的，或洪邁的，或大仲馬的，或莫言的，或賈平凹的……他們無怨無悔地陪伴著我，給我平和而親切地聊著過去，談論未來，品味人生。他們一會兒帶我去結(jié)識秦皇漢武，一會兒又帶著我遍游世界，甚至帶我去密西西比河去暢游一番。她們從“鼻中”或“口中”呼出的油墨味兒，比“鐵觀音”還要濃香，令我陶醉，令我遐思，令我暢想。有時也讓我鼻子一酸，一滴清涼而苦澀的水珠銜在我的眼眶……
??? 人處在這種環(huán)境中，什么焦慮，什么煩惱，什么瑣事都會隨著油墨的清香煙消云散，而專心致志地去品嘗人類幾千年積攢下來精神食糧。
??? 多少個日日夜夜，多少個春夏秋冬，我試圖尋找屬于自己的仙境一般的讀書的日子。由于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卻始終沒有同書交為好“朋友”。
??? 記得剛剛懂事的時候，母親牽著我的小手走進了本村的東方紅小學。盡管當時我還不完全懂得母親的良苦用心，可我知道，母親讓我去讀書，是希望我能夠從書中找到她一生也未曾找到的東西?？晌覐男W到高中，也沒能抓住一縷寧靜的屬于自己的讀書的時光。
??? 剛剛跨進學校大門的那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運動，已經(jīng)成為從城市運動到了“大有可為”的“廣闊天地”?！度纸?jīng)》、《百家姓》、《司馬光砸缸》統(tǒng)統(tǒng)作為“四舊”被付之一炬，漢字拼音也無緣結(jié)識。開學的頭一天領(lǐng)到手中的第一本書是《毛主席語錄》，老師上的頭一堂課是毛主席萬歲，學唱的第一首歌是《東方紅》。小學畢業(yè)了，我能把林彪為《毛主席語錄》再版發(fā)行撰寫的《再版前言》倒背如流，可當姐姐指著里邊的字讓我認時，卻有許多字不認得。
??? 中學讀的書不比上小學多多少，今天學習梁效的《儒法斗爭史》，明天學習姚文元的《論林彪反黨集團的社會基礎》，后天又要學習張春橋的《論對資產(chǎn)階級的全面專政》。歷史的辯證法最公正，也最應驗，張春橋沒有專了“資產(chǎn)階級”的政，無產(chǎn)階級卻專了他的政。當然這是后話。到了高中，應當學點東西了吧？那是一廂情愿！同初中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今天參加“農(nóng)業(yè)學大寨”萬人大會戰(zhàn)，明天又要去學“大慶”，后天又要去參加“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誓師大會?？傊?，正值讀書的大好時光，就這樣被一個接一個的“運動”給打發(fā)掉了。
??? 1977年12月，母親逼著我參加恢復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試，結(jié)果，數(shù)學、理化兩張卷子只留下了三個字——朱振河。母親望子成龍的夢想破滅了。母親搖著她搖了幾十年的紡線車的手，唉聲嘆氣地對我說：“孩子，莊稼人的腿肚子，天生就和土地栓在一起，我們還是老老實實地扯牛尾巴在地垅溝里刨飯吃吧！ ”
??? 1978年春節(jié)剛過，沈陽軍區(qū)某部到我的家鄉(xiāng)征兵。我想，我雖然喝得墨水少，但我有一個好身板，如果能到中蘇邊界當兵，說不定和“老毛子”打起來，還能成為孫玉國、冷鵬飛、華玉杰、于慶陽式的英雄人物哩。我順利地通過體格檢查，當然也順利地通過了政治審查。 1978年3月，我穿上了綠軍裝，成了一名解放軍戰(zhàn)士。新兵下連，我被分到了團衛(wèi)生隊（團級醫(yī)療單位叫衛(wèi)生隊），不久又被選送到師衛(wèi)生員訓練大隊學習護理技術(shù)。8個月的時間，讓我學到了不少知識，我知道人身上有多少塊骨頭，大腦有多少對神經(jīng)，學會了打針、輸液，還懂得一些藥理知識。從衛(wèi)生員訓練大隊結(jié)業(yè)回到衛(wèi)生隊后，除了跟著老衛(wèi)生員護理傷病員以外，便利用業(yè)余時間自學從小學到高中的課程。兩年下來，還真學到了不少東西。從此，我與書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從此書也就成了我的好“朋友”。
□ 朱振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