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記不清前年冬天的哪一天了，我們把八十六歲的婆母從大姑姐家接回來，還沒安排就緒，她老人家就從她帶回來的包袱里拽出一塊黃布來讓我看，她說：“這是我在集上買的布頭，可軟和了，你猜我打算干什么？ ”我說：“猜不準。 ”她神秘地小聲說：“給雯雯的孩子做小衣裳。 ”我大笑起來，說：“也太早了吧，她連對象還沒有。 ”她有點不高興地說：“七十不保年,八十不保月。我說不定哪時候走呢，你又不會做，孩子沒穿的怎么辦。 ”我理解了婆母的愛心，趕忙陪著笑臉說：“對，我們該做了，不過，這個布不太好看，我去買布，我們做兩套。 ”
??? 到了布店，我進門就說：“你們幫我選個給小孩做棉衣的布料，又軟和、又好看的。 ”人家問：“是男孩還是女孩？ ”我說：“還沒有呢。 ”我發(fā)現(xiàn)布店里所有人都笑了，我就把之所以來買布的原因說給人家聽，那個老板娘概括地更好，她說：“你這叫給還沒影的孩子做衣服。 ”大家笑得更響了，我在大家的笑聲中選了一塊綠底上面畫著各種小動物的自認為又舒服又洋氣的布料，忍著一路的笑，回到家中，遞給了婆母，她像接到了要戰(zhàn)斗命令的士兵一樣，開始忙碌起來。
??? 婆母自知做針線活的水平不夠高，特意請別人剪了紙樣子，然后按照裁剪，再絮棉花，一針一線仔仔細細地縫，小衣服是在我們家診室靠北墻的床上做成的，婆母是個愛說話的人，可做衣服的那幾天不大說話，看那樣子好像是生怕一說話把衣服做壞了。記不清歷時幾天了，兩套滲透著婆母心血的小棉衣終于做成了，她即高興又有了成就感，診室里來了人就拿出來讓人家欣賞，大家邊看邊贊賞，“大娘這么大年紀了，還給孫女的孩子做衣服，還做的這么好。 ”每當此時，婆母就笑得很甜。二姑姐來了，她老人家又拿出來讓她看，沒想到這次不但沒表揚，還說有個地方做的不合適，當時看樣子她有些不高興，可二姑姐一說，這樣孩子穿上不得勁時，她馬上說，你幫著給孩子改改吧。經(jīng)過巧手的一番修整，兩套小棉衣真的完美無缺了。婆母鄭重地交給我，并囑我無論她死了還是活著，都要讓雯雯的孩子穿上，我的眼睛濕潤了。
??? 實在沒想到，婆母在去年冬天真的離我們而去了，我?guī)状蜗肽贸霾卮嬷先思沂譁氐男∫路匆豢矗耐形业陌?，卻始終沒有勇氣，因為我害怕自己無盡的眼淚。但是，我在心里已經(jīng)向生活在九泉的婆母保證了，一定讓我的外孫女或外孫穿上曾外婆親手制作的棉衣，讓她感知親情的溫暖與美好。
■ 張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