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世紀(jì)七十年代，那時父親是鄉(xiāng)鎮(zhèn)醫(yī)生，母親是民辦教師，十幾歲的哥哥正讀中學(xué)，我們姐妹三人各相差三四歲，父母靠微薄的工資要維持六口之家的溫飽，還要照顧雙方的老人，生活的拮據(jù)，可想而知，飯菜的單調(diào)，不言而喻。當(dāng)時唯一能給我們餐桌上增香添味的，就是父親用石磨磨制的豆?jié){了。
??? 石磨豆?jié){的香甜讓我回味至今，偎在父親身邊看他悉心磨制的過程更是一種享受。每次，父親將石磨平穩(wěn)地放在墊著毛巾的方凳上，然后在石磨下扇的磨齒上放上適量的豆子，將上下磨盤對好，手握石磨的鐵軸，開始均勻慢速地磨起來，水和豆子往磨眼里放得要適量而適時，轉(zhuǎn)兩圈就添一勺豆子和水，這一連串的動作，父親做得嫻熟至極。幾圈下來，就看到細(xì)膩的豆?jié){從磨縫里汩汩地流淌出來，父親就那樣從容淡定地研磨著，還不時和我談笑幾句。我蹲在旁邊用小勺時不時地把快要溢出的沫順著周圍的洼槽刮到盆里，這樣大約磨上半小時，磨漿就完成了。豆?jié){上積聚太多的沫是不行的，得在上面滴幾滴棉油渣，攪拌一會兒，待沫消下去，就開始過濾了。把豆?jié){倒進(jìn)一個厚紗布袋里，輕輕地擠壓，直到乳黃色的漿汁全流出來，只留下干松的豆渣在袋子里。接下來就是煮了，煮也是很講究技術(shù)的，小火熬煮，還一邊不停地用勺子攪拌，讓它既不粘鍋，又受熱均勻，大半鍋豆?jié){大約煮上二十分鐘，豆香飄溢滿屋，稍一冷卻，還會在上面結(jié)一層皮，品嘗一口，沁人心脾，清香味美到極致。
??? 父母就這樣滿足地看著我們姊妹四人圍坐在桌前，一碗一碗地喝著，他們那一刻的復(fù)雜心情，只到我為人母才體會到。
??? 后來，我們兄妹都各自成家，那石磨也用得少了。父母的飯量也減了許多，豆子少了磨不著，豆?jié){多了又喝不下，只待我們周末都趕回家，父親才會像迎接什么大事般興奮地磨一次豆?jié){。再后來，父親天天用我們送他的豆?jié){機(jī)，用起來方便快捷，喝起來量也適中，石磨漸漸被閑置起來。一次，父親用粗糙的手撫摸著石磨，輕嘆著：“這小石磨可為我們家作了貢獻(xiàn)，磨齒都快磨平了，要是再能找個石匠蠶一下就好了。 ”我只在一旁隨意轉(zhuǎn)動石磨上被父親磨得圓潤錚亮的鐵軸，卻無以言對。
??? 現(xiàn)在，我也會陪年過古稀的父親喝豆?jié){機(jī)做的五谷豆?jié){，一同回憶依偎在他身邊磨豆?jié){的日子，一起看我們當(dāng)年磨豆?jié){時留下的照片，細(xì)細(xì)體味父親用愛磨豆?jié){時的心情，默默回想他用心熬煮豆?jié){的過程，懷念那個無數(shù)次被豆香溢滿的老房子，那個被愛浸泡了幾十年的石磨，還有，父母當(dāng)年看我們擠在一起喝豆?jié){時滿眼的溫情。
??? ■ 林紅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