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艷國
??? 不是因為莫言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成為世界級文學大師，就說他是中國當代不可復制的作家。而是說莫言以獨特的寫作方式來展示中國農民身上潛存著的原始生命力，既立足本土，又放眼世界，而成為不可復制的中國當代作家。
??? 莫言是中國當代文學史上較早把審丑觀念引進文學創(chuàng)作里來的作家。在《紅高粱》中，莫言不動聲色地描述日軍逼迫孫五活剝羅漢大爺?shù)钠ぃ稽c一點割他身上的耳朵、男性器官和皮膚，深刻地揭露了日本侵略者慘無人道的野獸面目，極大地震懾了讀者的感官和心理，從而激發(fā)起人們對日本侵略者的憤怒和仇恨。
??? 莫言小說的審丑是與他對中國農民生存狀態(tài)的殘酷、野蠻、蒙昧和神秘性聯(lián)系在一起的。在《紅高粱家族》中，有劉羅漢被日本人慘無人道的剝皮凌遲而死，有“我”奶奶嬌秀的金蓮小腳、粗野的顛轎習俗，也有“我”爺爺余占鰲與奶奶在高粱地里的野合，更有往酒簍里撒尿居然發(fā)明了好酒……
??? 應該說，莫言的小說著力于描繪原始、愚昧、落后、野蠻、殘暴之類的人和事。在《酒國》中，他把一道特色菜“紅燒嬰兒”描述到了繪聲繪色的地步。在《神嫖》中，他記述了高密一個瀟灑有趣的季范老先生不可思議的軼事。在《檀香刑》中，莫言冷靜的敘述了一樁駭人聽聞的酷刑。在《白狗秋千架》中，他敘述戳瞎了一只眼的小姑嫁給了啞巴，一胎生下了三個小啞巴，一心想跟回鄉(xiāng)探親的“我”要個會說話的孩子。在長篇小說《豐乳肥臀》和《生死疲勞》中，類似的原始、野蠻，奇觀式地描寫俯拾皆是，充滿了讓讀者感到驚異、神秘、愚昧、可笑的內容，由此誘發(fā)中外讀者閱讀的期待和愉悅。
??? 盡管莫言以審丑的觀念進行著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但他的小說主旨包含著對源源不絕的原始生命力的歌頌與贊美。莫言認為，原始生命力才是中華民族最強悍、最具生機的力量，是中華民族的生命之根。他試圖從自己的故鄉(xiāng)高密縣東北鄉(xiāng)去開掘先輩們原始野性的生命史。誠如作家劉再復所說：莫言始終是個最有原創(chuàng)力的生命的旗手，他高擎著生命自由的旗幟和火炬，震撼著中國的千百萬讀者。
??? 作為第一位問鼎諾貝爾文學獎的中國籍作家，實事求是的說，莫言是中國當代文壇上先鋒藝術氣質展現(xiàn)得最鮮明、最決絕的作家之一。他恣肆狂放的文風以及天馬行空的想象，魔鬼般的瘋狂，極具穿透性和破壞力。多年來，莫言始終篤定堅守民間寫作的文學立場，用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如椽大筆將中國本土的鄉(xiāng)村歷史、日常生活、民間故事、戰(zhàn)爭與文化，以自己豐富的人類情感與奇特的想象力，用西方讀者更為熟悉的現(xiàn)代小說敘事方式，構筑了一個神秘的高密東北鄉(xiāng)，它堪與馬爾克斯的馬孔多鎮(zhèn)、?？思{的約克納帕塔法鎮(zhèn)相媲美?？梢哉f，高密東北鄉(xiāng)就是莫言的精神故鄉(xiāng)。
??? 中外文學史上，許多大師塑造出了一個個比真實更真實的精神故鄉(xiāng)。正如我們熟悉的紹興之于魯迅、白洋淀之于孫犁、白鹿原之于陳忠實、商州之于賈平凹、膠東之于張煒、市井之于馮驥才。從莫言獲諾獎來看德州作家的創(chuàng)作態(tài)勢，堅守民間寫作，構筑精神故鄉(xiāng)應該成為德州作家創(chuàng)作上的考量重點。在向中外作家學習語言、結構、技巧的同時，德州作家更應該給自己的創(chuàng)作有一個清晰的定位和長遠的規(guī)劃。放長、放寬眼量的同時，打開胸懷，放低姿態(tài)，扎根腳下那片熟悉的土地，接地氣，通人氣，轉文氣，持續(xù)的挖掘、篩選、打磨，直至摩擦出文學的光芒，創(chuàng)作出帶有文學地理符號的系列作品。
??? 令人高興的是，德州作家早已有了這種文學創(chuàng)作趨向和嘗試，并以數(shù)量可觀的作品，被山東乃至中國文壇所矚目。例如作家尹鐵錚小說中的“黿廟”、解永敏小說中的“趙牛河”、邢慶杰小說中的“徒駭河”、 程先 利 小 說 中 的 “ 前 寨村”、 張富濤小說中的“莫莊”、黃書愷小說中的“謝柳村”、徐永小說中的“老武城”等等，德州的這些具體的地域已被德州作家賦予生動而豐富的文學意味，具有了獨立的生命力。
??? 去年十月在北京，我有幸和莫言老師謀面小酌。他的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農民氣質，踏實著我；他的血液里流動著土地般的靜氣，震撼著我。應我之邀，他為德州作協(xié)題詞：德州人有德，文學者多才。我認為，這句話，既是莫言老師對德州文學的褒獎，也是對德州作家的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