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學敏

一

我問母親，我從哪里來

她笑而不答

母親指了指

蜜蜂正采一朵桃花

我似懂非懂

二

母親田里回來

頭頂高粱花，褲管沾滿露珠

不用問就知道

后山的高粱快紅了

那里是我家的自留地

三

高中時，母親每周都來看我

在校門口的樹蔭下

等了一百一十八分鐘

她提著一箱奶，見到我后

從一個疊得方方正正的小手絹里

掏出僅有的二十元錢

旁邊是一個空空的竹籃子

那是我家的傳家寶

專門盛雞蛋用的

四

只顧工作，有時一星期

也見不到母親

偶有一顆紐扣脫落

看母親一針一線地縫著

她的手啊，有朵紅紅的繭花

刺痛了我，我捧著母親手

不敢掉淚（淚是咸的）

五

弟弟剛放下電話

告訴我，母親崴腳了

不能下床

可母親那邊，電話里依然

向我報平安

我不責怪母親，也沒追問

急忙驅車，在深夜里

從縣城回家

六

家在農村，有小菜園

母親勤勞，每星期都給我們送菜

說不施農藥，不上化肥，無公害

總是放下菜就走

一次公交卡落下了

我追出小區(qū)，看見母親坐在候車亭下

手拿玉米餅子，吃的那個香啊

沒打擾她，我的淚

已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