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利

每年春節(jié)前夕，德全總要到集上買幾個豬蹄回來，說是除夕啃了豬蹄，來年能撓到錢，日子過得富足。年前干部調(diào)整，德全調(diào)到扶貧辦工作，千頭萬緒，他可就忙得沒個早晚，有時都忘了回家吃飯和睡覺，胡子不顧刮，頭發(fā)長得好長，媳婦總叫他“毛張飛”。

到了年根，媳婦對德全說：“該張羅辦年貨了。”

“你看著弄點什么算了，吃什么都照樣過年?！钡氯洁熘f。

德全媳婦一甩身，獨自拎著個籃子到集上去了。

晚上很晚德全才回來。德全媳婦沒好氣地說：“跑了一天，年貨買得差不多了，就差你撓錢的蹄子沒買回來。今年豬肉金貴，豬蹄子斷貨了。不吃也罷，你年年啃蹄子，也沒看到撓錢回來?！?/p>

德全聽著說話不對味，想起是早晨得罪了媳婦，忙陪笑說：“你受累了，明天我去找我那殺豬的同學(xué)，準(zhǔn)能買到?！庇侄喝ふf：“啃一般豬蹄撓不到錢，只有啃了豬蹄中的梅花蹄，天蓬元帥才眷顧，日子才能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德全嘆息了一聲接著說：“現(xiàn)在是脫貧攻堅的關(guān)健時期，全鄉(xiāng)的貧困人口已全部脫貧，為了不反彈，等我把扶貧辦的活兒忙完了就去買?！?/p>

年三十，德全媳婦忙了半天，做了不少菜。德全到了除夕鐘聲敲響的時候才回來。他坐在桌前，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激靈了一下，拍著腦門說：“我這記性，忘了買豬蹄?！?/p>

德全媳婦嗔怪道：“豬蹄子沒來，我還以為你安上豬蹄子跑了呢！”

德全說：“新型冠狀病毒來勢兇猛，武漢都封城了，我們這些鄉(xiāng)鎮(zhèn)干部要一個村一個村地建點設(shè)卡。上級千條線，基層一根針啊。我這一天，飯還沒吃呢?！敝蚰缙?，德全媳婦知道德全真是雷厲風(fēng)行，干什么都是嘎巴溜脆。

第二天一早，德全就出了門。這一忙活，再回家可就不知道幾點了?；氐郊乙彩堑诡^就睡，德全的鼾聲像機器一樣一直轟鳴著，從德全媳婦的耳朵進(jìn)入，又從她的心上輾過。德全媳婦常說：“俺那個當(dāng)家的沒個家了！”

幾個月過去，疫情解除，德全也被市里評為“抗擊疫情先進(jìn)個人”。

德全從市里回來時，德全媳婦早等在客車站接他了。德全回家一看，家里拾掇得整整齊齊。德全媳婦說：“今年這年過的，殘缺不全的，今天咱把這個年補上?！钡氯戳搜蹪M桌子的菜，轉(zhuǎn)身就往外走。媳婦問：“剛回來就走，還干什么去？”

德全說：“我去買豬蹄?！?/p>

媳婦抓住德全的手說：“別去了，咱家有了。”

“在哪兒？”德全疑惑地問。

媳婦親了一口德全的手說：“這不是嗎？還是五個瓣的梅花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