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來
從未想過會如此幸運,在這天高地寒草葉飛的時節(jié),那一抹抹的緋紅,便讓我繳械投降。就在那時,我駐足停留,看到了秋天的柔軟。
那是第一次見到楓葉。彼時,我從萬物蕭瑟,草木凋零的北方來到南國求學。生活上的無助,加上和父母剛吵了一架,我如同冬天的草木般對周遭事物毫無熱情。騎著自行車,漫無目的地在寒冷而陌生的城市徐徐前行。突然,一排排緋紅在道路兩旁挺拔聳立,頓時讓我眼前一亮,隨即是震驚,我從未在冬日,看見過如此曼妙的風景。在我的印象里,秋末應該見堅硬生冷的,光禿禿的葉子,一望無際的蕭殺,到處是直愣愣的枝條,磕著碰著,火辣辣地生疼,很久不會痊愈。我想,這一定是大自然賜予人類最好的禮物,我停下自行車,駐足在漫天的緋紅中。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我終于領略到了一千多年前古人眼中楓葉流丹,層林盡染的景象。沒有陽光,沒有風,緋紅的楓葉一片片緩緩落下,時間似乎停留了下來,再渺小的生命,它的一生也是如此厚重,靜美。地上,一層層厚厚的楓葉,踩上去柔軟而舒服,我順著這一路的紅毯緩緩走下去,頃刻間,似乎走完了我的一生。人在時間的歷程里,渺小如楓葉,但即便是這般渺小的生命,在最后的時刻竟可以如此美麗而耀眼,迎來生命的高光時刻。在樹葉的紋路里,我看見了不同的季節(jié),綠色、黃色、橙色、紅色、深紅色。不知道它在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經(jīng)受了多少烈日、狂風、暴雨和寒霜。在歲月的洗禮下,它去掉了鉛華,回歸本真,反而如此安靜、豐富和多彩。這是生命中最美的一次邂逅,就像愛情,就像母親把我摟在懷里的那一刻,我停留在那里,久久不肯離去。
工作以后,我開始懷念學生時代,在那個風華正茂的年紀,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純真的友誼和天真爛漫的笑容,閉上眼睛總是學生時候的光景。我也開始想起父母年輕時候的樣子,那時候他們是多么健康啊,父親腰桿筆直有力,母親頭發(fā)黝黑,時常還會哼點兒小曲兒。我沿著彼時的小路,徑直來到了當初的那片楓樹林。樹木早已大如庭蓋,深紅的楓葉映得滿樹火紅,熱鬧非凡。我扶了扶高度近視的眼鏡,才看見葉片上曾經(jīng)的紋理。我仿佛看見了我的一生,一切都在變,只有時間的流逝永恒?;剡^頭看,在那個純真的年代,我錯過了多少美好的時光。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如果可以,我愿意留在那個純真的年代。這樣,山水依舊,初心如雪,父母便永遠不會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