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海明
我正在午休,門鈴忽然響了,開門一看,是一位穿著青布上衣,背微駝的婦女。見我開門,對方怯怯地問:“是秀兒家嗎?”“秀兒?不認識,你找錯門了吧!”我說。她好像不甘心,又從包袱里掏出一張紙:“他大哥,你幫俺看看?!蔽医舆^來,上面的文字與我家的地址絲毫不差。我一笑,將那張紙還給她:“大娘,肯定是寫錯啦!這里沒有你要找的人?!甭犖疫@么一說,老人也不再糾纏,“哦”了一聲后,便轉身往樓下走去。
關上房門,我才忽然反應過來,秀兒,那不是母親的小名嗎?于是趕緊向樓下追去。果然,那位婦女找的就是母親。她說自己是來城里看孫子的,跟別人打聽到了我母親的住處,這才尋來。約摸半個小時的工夫,母親外出回來了。當母親看到沙發(fā)上坐著的人時,先是一愣。不等母親說話,那婦女趕緊起身,上前拽住母親的手,說:“哎呀,秀兒,你不記得我啦,我是靈兒??!”
原來,這個叫“靈兒”的老人,是母親的發(fā)小。自從我們搬到了城里,她們已經(jīng)是幾十年沒見了。兩位老人十分激動,一個勁兒地回憶童年趣事,說到高興處,竟然像小孩子一樣咯咯地笑起來。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母親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從那時候起,我才發(fā)現(xiàn)母親原來是如此健談。
送走了“靈兒”,母親仍在回味著童年的歡樂。她向我解釋,小時候,她有幾個很要好的小伙伴,“靈兒”就是其中一個。她們那時一起去地里拾牛糞,割豬草,雖然很累,但是卻充滿了歡樂。說這話時,母親一臉的陶醉。
一個周末,我特意開車和母親來到了她小時候經(jīng)常玩耍的地方。一下車,母親這里看看,那里摸摸,并不時對我講解:“看到那棵大柳樹了沒?我小的時候,經(jīng)常背著你二舅來這里玩,特別是夏天,別提多涼快了……那里以前是條河,你大舅小時候經(jīng)常在里面游泳,我年齡小,不敢靠近,只能和與我同樣膽小的孩子,在淺水洼里捉些小魚玩……哦,對了,我和你爸爸,當時還是在這里干活的時候認識的呢……”
幾十年來,我雖然和母親朝夕相處,可從來都沒聽她說過這么多話。而且,我注意到,母親說這些話的時候,極像個羞澀的小姑娘。一陣微風吹來,陶醉在年少時光里的母親,臉上綻放出天真的笑容。
誰能說蒼老的容顏不可以和一顆童真的心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