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力明
午后,坐在母親小院的前廈里曬太陽,冬天的太陽穿過透明的玻璃窗,落在身上,寒涼中帶著溫暖。
母親坐在院子里收拾秋天收的花椒,陽光照在她身上,白底刺繡著富貴牡丹的棉衣沐了陽光,欲滴的花兒愈發(fā)嬌艷。母親在這圣潔的光輝里,雙手上下翻飛,黑珍珠般的種子從花椒里脫落出來,迸濺在水泥地上四處亂滾。
母親攏一把散亂的頭發(fā),很滿足的樣子。我瞇眼瞧著,母親老了,背彎了許多,有些駝。昔日光潔的額頭已鑲上深深淺淺的皺紋,兩鬢的白發(fā)凌亂又刺目,如霜花點點。
“娘,你老了。”鼻頭一澀,我脫口而出。
母親仍在翻弄她的花椒,平靜且笑意盈盈地回我:“你都四十多歲的人了,我能不老嗎?”我一驚,可不是嘛,我已經四十多奔五了,母親七十有余了。
一直以來,陪伴在母親的身邊,總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還沒長大??偸怯幸鉄o意忽略自己的年齡,也忽略了母親在增長的年齡中慢慢老去的事實。不惑已多年,可我,還是那個有依賴性的小孩,在母親的庇護下事事無憂。
忽而發(fā)現(xiàn)自己已中年,竟生出無限惆悵。
記不清從何時開始,大把大把的頭發(fā)隨梳子掉落,頭頂的發(fā)量越來越稀疏,滿屋隨處可見長長的青絲,掃帚上的纏繞令人觸目驚心。
記不清從何時開始,牙縫變得寬闊起來,吃塊雞肉啃塊排骨也成了受罪的事,肉絲塞滿牙縫的感覺真的不爽,成包成盒的牙簽成了不離手的必備品。
也記不清是從何時開始,極其臭美酷愛自拍的我無美顏不拍照了,甚至連鏡子也不敢照了。臉上的斑斑點點,眼角的魚尾細紋,額角的小溝壑都刺疼著一個愛美女子的心,那是光陰逝去留下的印痕啊。
翻翻日歷,春去冬來又一年。人生的日歷上,自己晃晃悠悠晃蕩了半生,竟然一事無成,在平庸與平凡中,只剩下一半的時間還可以繼續(xù)。
人到中年,有些猝不及防。
所幸,還有一半。余生,依心而行,不為前途迷茫,不為曾經遺憾,不在歲月面前認輸,與時光握手言和,在優(yōu)雅與無憾中老去。
突然愛上秋褲大叔那首《一晃就老了》:“不知道何時鬢角已染霜,不知道何時容顏已滄桑,忽然懷念從前那些逞強和懵懂無知的年少輕狂,一瞬間發(fā)現(xiàn)人生太短暫,一瞬間發(fā)現(xiàn)路不再漫長,還沒騰出雙手擁抱自己 ,時光竟已走得這么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