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軍
    上午，步行去上班，行政街兩旁的人行道上，高高的法國梧桐下，大大小小飄了一地落葉。這些葉子何時飄落，我不知道。凝神細看，手掌形的葉子，有的黃、有的紅，有的黃中有褐、有的綠中間黃，靜靜地平臥在那里，嫣然一幅多彩的圖案，和街道上喧囂的車聲，形成鮮明的對比。
    曾經無數(shù)次看過落葉，但在感受上都沒有這次來得深刻?；叵肽暧讜r，家中缺吃少穿，那時的落葉，最大用途大概是用來燒火做飯。放學后，和小伙伴們來到樹林里，用一根鐵絲去穿落葉，那時各家都缺少柴火，村里大樹雖多，但葉子卻很零落，往往跑了半天，也弄不到幾片葉子。
    現(xiàn)在生活好了，再不用樹葉取暖做飯。面對滿地的落葉，面對如此靜美的圖案，心里陡然升起一種別樣的感覺。這些衰敗的落葉，曾經也都“年幼”過，從禿枝上剛剛露出嫩芽時，也曾和幼兒一般讓人昵愛，帶給人的是驚喜與歡悅：“快看，樹枝冒芽了，天氣要變暖了！”又過些日子，葉子開始變大，青蔥、嫩綠，樹下的人抬眼又看到它們：“瞧，葉子都這么大了，該穿單衣了。 ”當葉子漸漸成形，滿樹都是蒼翠的綠色，仿佛成年以后的青年，充滿了活力。漸漸地，人們習慣了它的存在，不再去關注。但那旺盛的活力是按捺不住的，它默默地散發(fā)著氧氣，無私地為人們送來片片陰涼，仿佛上有老、下有小的青年壯年，默默地奉獻著自我。再往后，秋風來了，葉子的顏色漸漸不再鮮艷，開始變暗。直到有一天，樹下的行人一抬頭：“看，樹上的葉子黃了，天涼了，該準備冬天的衣服了。 ”接著，幾陣秋風過后，地上開始陸續(xù)出現(xiàn)落葉。
    現(xiàn)在已是初冬，葉子落得越來越多，即使沒有風、沒有雨，像今天這樣，也會時不時地有落葉飄下。也許過不了幾分鐘，勤勞的環(huán)衛(wèi)工就把它們集中在一起，放入垃圾箱，運到不知什么地方去，那是它們最終的歸宿。我突然覺得，和這里的葉子相比，森林里的落葉似乎歸宿更好些：那些落葉，鋪了一層又一層，厚厚的，天長日久，腐爛成汁，滲入地下，化作養(yǎng)料滋養(yǎng)著新枝新葉，繼續(xù)奉獻自己，創(chuàng)造著價值，它們心中是否更加欣慰？
    其實，任何生命都有各自的規(guī)律，如同這些葉子，春生、夏長、秋滿、冬謝。人的一生不也是如此嗎？從幼嫩到青壯、再到老衰。和葉子一樣，人的衰老過程也是漸漸的，往往不知不覺間，一個老人就突然撒手人寰，猶如這片片落葉?！杂衅湟?guī)律，也沒有必要一味地嘆息和感傷，每個階段都有獨特的風景和意味，每時每刻都值得珍惜。該生長時生長，該奉獻時奉獻，該衰落時就坦然地面對衰落。只要問心無愧，就該坦然面對，只要曾經茂盛過，就應該從容地飄落。
    眼前的葉子是有福的：此刻沒有一絲風，也不見一滴雨，雖然經歷過風，也經歷了雨，但到它們飄落時，既無風吹，也無雨打，就這么靜靜地、從容地回歸大地，相擁著、安詳?shù)嘏P在地面上，誰說不是一種圓滿和幸運？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說的就是這樣的意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