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零年,我第一次坐花轎,也是我今生唯一一次坐花轎。當(dāng)時雖然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但那種喜悅和期盼之情至今仍是記憶猶新的。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盧溝橋事變,日本帝國主義對中國發(fā)動全面而瘋狂地進(jìn)攻。一九四零年,不到三年時間便吞吃了多半個中國,他們在中國到處燒殺奸淫,百姓們被害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惶惶不可終日。當(dāng)時有女孩的父母特別擔(dān)驚受怕,唯恐女孩被糟蹋,一輩子嫁不出去,因此,做父母的都心急火燎地恨不能眨眼之間將女兒嫁出去,以求茍且心安。距我村六里地的曹莊,有個魯大伯,他的五個女兒已出閣四個,身邊唯一一個十五歲的小丫頭也令他憂心忡忡,后經(jīng)媒人撮合,與陳家樓村一個十三歲的小男孩訂了親。這個男孩就是我哥哥。
????我父母與媒人及親家協(xié)商,定于一九四零年農(nóng)歷三月初六結(jié)婚。經(jīng)雙方父母一手包辦,兩個稚氣未泯的小毛孩在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愛情,更不懂什么是婚姻的情況下,便在那樣特殊年代里結(jié)合了。家里人決定在娶親那天讓我壓轎,當(dāng)年只有八歲的我還是一片玩兒心,得知此事高興得跳了起來,眼巴巴地期望著接親那天好嘗嘗坐花轎的滋味。
????三月初六一大早,在我叔哥李天慶的主持下,四抬(人)大花轎和兩輛牛車在眾人的祝福和期盼下浩浩蕩蕩地出發(fā)了。但是起初叔哥并沒滿足我坐花轎的愿望,而是讓我坐牛車,并往我懷里塞了一只捆住雙腿的大紅公雞,說到時候了就叫我上花轎,讓我別心急。我無奈地坐在牛車上,任黃牛不緊不慢地跩著前進(jìn),對期待已久的花轎只能耐心等待。
????我村與曹莊的直線距離僅六華里,經(jīng)過后菜園、紅廟村即到。可是那日偏偏事不逢時,據(jù)傳紅廟住著軍隊,弄不清是日偽軍、八路軍還是土匪壞團。為安全起見,大家就繞道紅廟村南面的大道,轉(zhuǎn)了一個九華里大圈,才看到曹莊。在距曹莊約一華里的地方,叔哥終于讓我抱著紅公雞上了花轎。我樂滋滋地上了花轎,轎子四平八穩(wěn),顫悠悠、暈乎乎,真有點騰空駕云、飄飄欲仙的感覺,這一段超乎尋常的享受多說也僅持續(xù)了二十五分鐘。到了魯大伯家,我抱著紅公雞下了轎,把它交給曹家姐們,就開始吃大席。一頓飽餐之后,曹家姐們又往花轎里放了一只花母雞,接著就看到曹家穿著一身紅的十五歲小丫頭,在鼓樂聲中上了花轎,抬到我家,就成了哥的媳婦,我的嫂子。
????結(jié)婚后不久,十三歲的哥哥被爸爸和大舅送到濟南當(dāng)學(xué)徒工,一走就是十年,這期間,哥只回過兩次家。爸爸在外教書,我和嫂子成了家中的主要勞動力,我們情同姐弟,一同下地干活一同吃飯。嫂子一生都樸實勤快,能吃苦耐勞,為我李家生養(yǎng)了兩個男子漢。在我李家生活了六十九年,已四世同堂的嫂子于二零零九年春節(jié)后辭世,享年八十四歲。
????我這一生就坐了這么一次花轎,但一次就已足矣,它使我終生難忘!
□李廣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