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華賓
媽媽是一個十分要強的人，她干起農(nóng)活兒來，比一般的男士還要利落還要快。比如采桑葉時，別人的竹筐里還沒裝滿一半，她就已經(jīng)著手下一個筐了。媽媽雖然沒有什么文化，但她卻非常仰慕文化人，她和一些滿腹經(jīng)綸的讀書人一樣，也有屬于自己的座右銘：過日子，咱不能落下。多么樸實無華的一句話呀，卻道出了媽媽對于美好生活的憧憬和企盼，也道出了媽媽不甘為命運所束縛、用勤勞的一雙手努力改變命運的決心和勇氣。
由于我從小到大在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yè)上從沒讓家里人操過心，以至于以后憑著自己的本事考上了大學(xué)。這些在媽媽的眼中就像上天賜予她的恩惠一樣珍貴，我就像完成了一項堅不可摧的任務(wù)一樣讓媽媽感到由衷的驕傲。每當(dāng)別人對媽媽說：“你倆都不識字，孩子卻聽話，學(xué)習(xí)上不讓你們操心?！眿寢屄犞闹袠烽_了花，臉上更是掛著甜蜜的笑容。
一個累世耕種的普普通通的家庭里，把一個孩子從呱呱墜地?fù)狃B(yǎng)成人已實屬不易。如果再考上大學(xué)，學(xué)費、生活費等所有的開銷加起來都是初中和高中那一階段所不能相媲美的，這要給一個并不富裕的骨子里就是靠種糧食為生的家庭帶來多大的經(jīng)濟負(fù)擔(dān)，只有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母才能真正領(lǐng)會得到吧。
我考上大學(xué)的那一年，家里又承包了三畝地，加上以前的九畝地，總共十二畝地。這對于又打工又種地的爸媽來說，無疑已經(jīng)是他們的極限負(fù)荷了。爸爸一年到頭大部分時間都在外地奔波，沒有太多的閑暇呆在家里。只有在一年的開春留在家里播種，在被金黃遍染的麥秋時節(jié)再匆匆從外地趕回來收割幾天麥子。而后，又著急忙慌地坐車奔赴干活的地方。所以中間的所有有關(guān)麥苗的打理環(huán)節(jié)都要依靠媽媽一人忙活。媽媽在照管好莊稼的前提下，她又不得不為了這個家的興旺發(fā)達(dá)而在附近工廠里打份工。我們村附近哪有什么好的企業(yè)啊，都是些對身體傷害極大的塑料制品廠、面粉廠之類的臟活兒累活兒。一般人迫不得已是萬不會選擇這種工作的，因為他們知道身體比工作更重要，健康比金錢更重要?？蓩寢屇?？卻自愿承擔(dān)這份風(fēng)險，風(fēng)雨無阻地騎著電動車獨自往返于工廠和村子之間。寒來暑往，媽媽都是星星還沒隱沒就出門，直至伸手不見五指才摸黑回家。我問：“一個人會害怕嗎？”“那有什么法子，以后掙錢了要好好報答媽媽喲。”媽媽笑著看著我，好像我就是她心中即將升起來的太陽，給著她拼命工作的努力。
特別是冬天，媽媽把自己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得活像一個來自西伯利亞的人。就是這樣，刺骨的寒風(fēng)還是總能穿透厚重的棉服，進(jìn)到她的骨髓里，一路騎行把媽媽的臉頰和手背都凍得紫紅紫紅的。媽媽上白班的時候，早晨一般是不吃飯的，就是吃也只是吃些昨晚吃剩放在冰箱里的涼飯涼菜。當(dāng)我早晨醒來的時候，媽媽早已開始了新的一天的征程。我特別盼著她能上夜班，因為這樣我就可以給她做點好吃的，就可以目送她離開家，直至她和電動車消失在黃昏的影像里。
忽然有一天，媽媽打來電話，說，前不久工廠倒閉了。這就意味著她又失業(yè)了。她嘆息著嘟囔著：“在家這邊哪有適合我的廠子喲？”媽媽的無奈與委屈只能向少不更事的我來傾訴衷腸。我能體會到她身上的擔(dān)子重的原因是我在上大學(xué)，我感到先前從未有過的愧疚和壓力。想勸勸媽媽不要再這么拼命地掙錢了，可我知道有些話對她根本起不了什么安慰的作用，所以話到嘴邊又不得不咽下去了。媽媽是個閑不住的人，她又四下打聽哪里有份工作可以容得下她。她說，本來我想跟著村里的你的幾個大娘去北京打工來。我一聽心就咯噔了一下，隱藏在身體中蓄勢待發(fā)的的淚水不知不覺地噴涌而出。媽媽能進(jìn)一次京城，我何嘗不會感到高興呢！可媽媽從來沒出過遠(yuǎn)門，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出門在外都是字，我真怕她會出什么事兒。她又說：“我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可你爸爸不讓我去”我剛剛懸起的石頭再次落了地?！安蛔屇闳ゾ蛯α耍闳ツ莾鹤嚩假M勁，總不能讓別人天天帶著你吧！”
以后的幾天，我是在焦躁和痛苦中度過的。我能想到媽媽失去工作后的幾天里，是應(yīng)該如何地難過。我?guī)缀趺刻旖o她去個電話安慰她，“還有半年我就工作了，媽媽就不會這么辛苦了?！?BR> 前不久媽媽又打來電話，顯然她的聲音不再是沉重的了，而是充滿著無窮無盡的能量，通過電話向我傳遞著陽光般的溫暖。她一上來就說：“華斌啊，我找到一份新的工作?！薄半x家遠(yuǎn)嗎？”“不遠(yuǎn)，就在鄰村”“活兒累不？”“不累，一天十小時?！?BR> 我高興極了，媽媽找到工作了，她就可以快樂得度過每一天了。片刻過后，媽媽突然終止我們話題，像往常一樣急迫地說：“掛了吧好電話費太貴?！?BR>
杜華賓，男，1992年生于山東省德州市寧津縣?，F(xiàn)就讀于哈爾濱理工大學(xué)榮成校區(qū)，材型11-2班。有作品刊登在《威海晚報》《中國詩選刊》《詩友》《寧津文藝》《淘漉詩韻》《月影風(fēng)荷》等報刊雜志，詩歌獲“宋韻杯”全國高校征文大賽優(yōu)秀獎，2014年邯鄲大學(xué)生詩歌節(jié)優(yōu)秀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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