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是我同學
三十年前剛上小學
那時我們都喜歡欺負他
冬天我們褪他的破褲子
揍他菜色的肚子和白里泛黃的屁股
笑看他用露出破棉套的襖袖子擦鼻涕
國慶住土房子
他爹治不起肝炎沒力氣修瓦屋
他衣服上常有他爺奶不小心留下的便溺
我們總是把鄰他的課桌座椅拉出遠遠的距離
國慶竹竿般瘦弱的身子像安了發(fā)條跑起來飛快
從不遲到總是突然在我們的自行車后面剎住腳步
二十年前國慶大學畢業(yè)
在一家小商店當一名小會計
商店生意很好收款源源不斷
國慶只拿屬于自己的九十塊零五毛
國慶穿沒有補丁的絳綸拉鏈上衣
他用城里人的長方形飯盒打有葷腥的白菜
國慶還沒分房子
談了個女朋友家在農(nóng)村
準岳父說家里收成很好給他們添錢買房
國慶說靠好政策加上自己的收入能買間門市
國慶說市場經(jīng)濟八仙過海自己不可能放屁光砸腳后跟
十年前國慶鳥槍換炮
盤下商店招兵買馬擴大規(guī)模
穿上西服打上領帶不忘提高店員工資
國慶說沒好店員沒好環(huán)境沒好機遇自己百無一用
昔日同學淚眼婆娑看他舉杯拍肩說——眼向前看最為重
國慶也吃海鮮
也坐小車
也住別墅也唱卡拉OK
他說不坑不拐不騙不搶心地敞亮
現(xiàn)代文明共同創(chuàng)造多做貢獻就是榜樣
前天國慶回村探親
身材魁梧衣著挺括
拉起兒時的呱兒記憶憂新
他說不怪伙伴兒們欺他弱小
身子骨差難免受些苦楚就像弱國無外交
突然問我借幾本書看
我建議他找個畫工做個書房裝修
他笑我枉為讀書之人污了圣賢之命
如今國富民強衣食無憂咋也得提高境界
不能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筷子罵娘丟了良心
□顧金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