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鐘春香
??? 我不知是不是受了指引,父親成功地做了我人生的第一任老師: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我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
??? 父親家境貧寒,出身卑微,但卻一直孜孜不倦地讀書學習。在我兒時的記憶里,他只要從修河的工地上回來,必會于燈下捧一本書讀或者寫。昏黃的煤油燈拉長他伏案的背影,都夜里十二點了,母親都催了好幾次,他也應答著,但就是不上床睡覺。
??? 有時我會悄悄走近他,問他讀的什么寫的什么,他將書的封面翻給我,有時說是《紅樓夢》,有時說是《毛澤東選集》,也有時說是《中國法律讀本》等;至于寫的什么,他則會自嘲地笑,說是寫著玩的,亂寫的。
??? 我長大之后,才明白父親是一個有夢的人。但這個夢離他的現(xiàn)實有些遠,有些不切實際,于雞毛蒜皮之中,也常常遭到周圍人的嘲笑。而從他嘴里說出的“寫著玩”“亂寫的”,則更是因為夢想沒有實現(xiàn),自己不好意思說出口。為此,母親抱怨過他,同事戲弄過他。
??? 后來,父親通過考試,轉成水利局的正式職工,又通過寫作和學習法律,在《中國法制報》《德州日報》等報刊發(fā)表通訊,而成為水利局水政科的專職通訊員……從一個修河筑壩的泥腿子到專職的執(zhí)筆人,這種轉換讓人有點不適應,但這正是生活對他的饋贈。
??? 當父親的樣子在我的生命中成為固定的影像時,我不得不照著他的樣子去努力。像他一樣,我也喜歡讀書。盡管我資質平平,但一路讀來,卻再也放不下。我在機器轟鳴和人聲嘈雜的地方開始自考之路,當時水利局的同事們說我:你的那股勁頭連神仙都阻止不了!后來,我又試著走近文學,寫心底流溢出來的文字。
??? 直到今天,我能順暢地抒情達意,我知道父親一直在護佑著我,護佑我無論面對什么樣的環(huán)境,都能對夢想保持一顆純潔的心。而我所走的每一步,也絕不是單單我一個人在走,還有父親的影子一直在追隨著我。
??? 文學夢卻沒有這么簡單,焦躁時不時地侵襲我。但從焦躁走向寧靜,好像又是一個必然的過程。當手中僅剩一支筆的時候,我靜了下來。在無比寂靜的時光里,我仿佛聽見父親問:你看見了什么?
??? 我凝望著半生受難半生追夢的父親說:我看見了空谷幽蘭,化苦為香,化香為潤,潤人在心……
??? 以父為師,親恩似山,師恩如水。我行走于山水之間,看山則山之蒼蒼,看水則水之泱泱。